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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舟舟被劉莞兒拍得回了神,一時也弄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什麽情況。

隔壁的樊佑聽到這陣仗,忙跑出來瞧外頭的熱鬧,就連著不遠處的幾家房屋,也罕見地推開窗子,探出頭來張望這邊的動靜。

許舟舟三人坐在院子,就看著周在恪一行人勒馬停在自家院外,周在恪一人上前推開院外的柵門,留下身後的侍衛下馬後站在原地,活像是來鎮場子的模樣。

許舟舟就瞧著周在恪從容不迫的舉動,像是進了自家院子一般,竟品出了幾分閑適。她微張著嘴,一時間竟忘記起身去迎人,直到蔣常倏地站起來,笑臉走上前,許舟舟才反應過來,一同不知所措地起了身。

“原是周將軍前來,有失遠迎了,還忘將軍莫見怪。”

周在恪對蔣常印象頗深。幾個月前捉拿賊人陳寅一事,此人便幫了大忙,聞言蔣常一番話,與他客氣寒暄幾句,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許舟舟。

許舟舟被這眼神看得神經一繃,面上正色道:“周將軍親自過來,可有要是相商?”

就聽周在恪道:“聽聞許姑娘在寶劍鍛造上造詣非凡,在下此番前來,特意請姑娘賞面,望今日往後能去軍營照看一二兵器,若姑娘有意,定然奉上厚祿。”

這還沒過多久,鎮上人好似都知道蔣家來了這號人物,一時間外頭圍的人逐漸多了起來。聽聞周在恪這番話,擺明了親自請許舟舟到軍營辦差事,隨即,數不清的視線落在周在恪與許舟舟的身上,眾人時不時交頭接耳幾句,引得許舟舟面上都有些僵硬。

她心中驚疑不定,思忖著,這周在恪莫不是一大早上犯糊塗了,自己在他手下做事不是老早前就說好的事情,就連月銀也連著發了倆月,現下故意弄搞出這般陣仗,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模樣,究竟想做什麽。

但心中縱使有千仗的驚濤駭浪,面上仍是不動聲色的,從容回話:“小女不才,能得將軍另眼相看,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。”語罷,做了一個請的手勢,與周在恪一前一後出了院門。

外面,樊佑離這邊最近,見許舟舟走過來了,忙拽了拽人衣袖,只用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問:“什麽情況?莫不是周將軍之前又反悔了?如今知道你鍛造的湛盧劍,又回心轉意了?”

許舟舟搖頭,丟給他一個同樣困惑的眼神,隨後,身後的高大身影緊跟上來,帶著自己來到往常她騎的那匹馬旁。

一旁站著的朔月仍是那副木頭臉,將馬繩交到許舟舟手上,恭敬地與兩人行禮,轉身一聲令下,身後兩排士兵一齊跨步上馬。

許舟舟瞧這場面,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,竟有些哭笑不得。耳邊是鄰居們的竊竊私語,再轉頭瞥見院內劉莞兒與蔣常驚疑不定的臉色。直到耳邊傳來周在恪低潤的嗓音,“上馬。”

過去的一路上,許舟舟幾番欲開口,但見周在恪認真看路的臉龐,掙紮好一會兒還是沒有問出口。

疾馳半炷香便到了軍營鍛造室,二位大人已經等候多時了,見了許舟舟忙不疊將人請到案桌前。他們三人昨日在鍛造室呆到戌時,總算是確定了環首銅劍的改良方案,今日便開始著手寶劍鍛造。

這兩位從京城來的皇匠,技藝手法確實老道,鍛造開始便十分順利。直至午時,炊子叫喊開飯,許舟舟幾人才暫停手中的活,往外頭去。

一上午,鍛造室內的高溫爐便不曾關過,加上正值夏季,室內悶熱,許舟舟出了不少汗,擡手擦細汗時也未註意,手上的臟灰或多或少蹭在了白嫩的臉頰上,看著像花貓一樣。

許舟舟讓兩位大人先行去用膳,自己找人帶路,去尋水源處擦拭一番。

這軍營內沒有女子,來往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。自從知道前段時間,來了幾個生面孔的鍛造工匠,其中還有一位水靈靈的姑娘,一群久在軍營的大老爺們就像聞到了什麽香餑餑一樣,一個個每天忙裏偷時間,趁著總長不註意去到鍛造室門口,向往裏瞧上幾眼,想知道那位將軍請來的姑娘到底長什麽樣。

許舟舟每次出門並未留意外頭經過的三三兩兩的士兵,只當是軍營裏看守嚴格,每時都有巡營的人。

現下,陳大人與劉大人都走遠了,她左右看看,瞧見不遠處有幾個探頭往這兒看的小兵,好像是剛練完武的模樣,尋思著他們也許要去洗把臉拾到拾到,沒多想便是上前詢問。

那幾位小兵沒想到許舟舟會過來,一時間誰都沒說話,伸手推推搡搡的,將站在最中間的人擠了出去。中間那人瞧著身長粗獷的,卻是個愛臉紅的,聽許舟舟又開口問了一遍,才磕磕巴巴地回答。

“有、有的,柴火房後面有條小溪,姑娘要是想去清洗,我們可以帶你去。”

許舟舟聽聞面上帶了笑,對面前的幾人道謝,眸子一瞥,卻見那小兵本就黝黑的面孔更紅了,還以為是這日頭太烈,正想開口關心一二,就聽身後傳來嚴厲的一聲訓斥——

“私自離開營帳到此處,我看你們是不想吃午飯了,馬上去領沙袋,繞著軍營負重跑四圈!”

許舟舟被這吼聲嚇得一激靈,循聲轉頭去看朔月站在後面,手中還拿著一張幹凈的白帕子。

對面幾個小兵見了朔月,好像老鼠見了貓,原本面上欣喜的神色不見半分,氣息瞬間熄下去,低頭悶聲說是。

等那些人跑遠了,朔月才將手中的帕子遞到許舟舟手上,面上不顯一點方才那股淩人的氣焰,“將軍方才來過,說給姑娘準備的帕子,後面的小溪隨我來。”

朔月說完,邁步往前走。許舟舟低頭看著帕子,驀地反應過來,手指絞緊了,快步跟上去。

“朔月。”許舟舟看了眼面前人的後腦勺,將憋在心裏的話問出口,“今天早上將軍怎麽過來了?”

朔月腳步頓了頓,轉身望進許舟舟的眸子裏,有些不解道:“許姑娘不知道?”

許舟舟發懵。

朔月見她這樣,便道:“昨日傳出了些姑娘的流言,將軍知曉了,便同我想出了這法子。”

許舟舟昨日在軍營中帶到半夜才回去,晚上更是一沾床就睡下了,並未聽旁人提起這些話來,有些不解問,“什麽流言?”

她這模樣,瞧著是一點也不知情,朔月回想一二,自家主子也沒吩咐過這種事情不能講,便直說道:“昨日市井間有人傳言,質疑姑娘鍛造出湛盧劍一事的真偽。將軍知道姑娘的能力,覺得由他出面,這件事能得到最快解決。”

許舟舟聽完,面上閃過一絲動容。她困惑了一上午,想著周在恪辦事向來是妥帖低調的,今日一早那陣仗,想必現在全鎮子都傳遍了。

周在恪向來是很有聲望的,年紀輕輕便穩居高位,為人不似武將的不羈,而是賢良方正的做派。如今這種流言,由他出面解決,確實最能堵上那些人的悠悠眾口。

小溪離鍛造室有一段距離,走了些時間才到。許舟舟在岸邊將帕子打濕,手伸進涼爽的溪水中,感覺這個溫度正適合用來冰鎮些水果。許舟舟想到什麽,轉頭問一旁安靜等她清洗完畢的說朔月:“周將軍還在書房嗎?”

朔月回道:“今日還有軍務要處理,主子方才在用過午膳,現下因當是去書房了。”

周在恪的在辦公一般不許隨意進出打擾,他這一忙起來,說不定好幾天都見不到人。許舟舟心忖著又道:“將軍幫了我這麽大的忙,我想著找時間當面跟他道聲謝。”

“這件事主子並未放在心上,許姑娘若是想去,直接到書房找主子便是。”

許舟舟聽朔月這話,遲疑一瞬,將要到嘴邊的問話吞了回去,點頭,啟唇說了句知曉了。

如今這天是越來炙熱難耐了,許舟舟用好午飯,又去夥房要了些新鮮的瓜果,削去皮後切成小塊精致擺盤好。走到周在恪書房門口,見朔月今日下午難得沒被周在恪派去外頭辦差事,正環手抱在胸前,站在門外頭守著。

朔月聽見響動,睜眼瞧是許舟舟,知曉她是來幹什麽的,側身讓開示意許舟舟可以進去。

書房門從外推開,入眼先是一道深色袍服,身邊還跟著個小的,許舟舟瞅兩眼竟感覺有些眼熟。

嘎吱一聲,房門被輕合上,屋內三人同時轉頭朝門口的許舟舟看去,許舟舟看清楚原是姚岑也在,正要問好,便聽一道孩童稚嫩的聲音叫起來——

“舟舟姐姐救我!他們光天化日擄走我!他們都是壞人!”

這幾句話都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,許舟舟端著盤子的手先是一抖,隨後視線下移,看見了被姚岑毫不客氣領著後脖頸衣領的小男孩。

仔細一看,不免驚訝。

這不是之前幾次跟莞兒姐上市裏,那個鍛造原料店家的兒子小十八嗎?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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